四 侯门如海
西日昌径自坐上主位,简单几句介绍了我,最后道:“从今往后,姝黎就是本王的司剑。”
柳妃坐在她的位置上,凝视我半晌才道:“姝黎,做了丫头就安分做丫头。我把丑话撂在前面,王府里每一位侧妃都有身家,各个都是贵人,虽说王府暂时由我打理,但逢着要事,也要请教诸位夫人。你明白了吗?”
柳妃是个心细的人,看了一会儿我的步子后,她拧起眉头,却也没说个什么,她的爷什么德行她很清楚。
西日昌没有正妃,却有七位侧妃,环肥燕瘦各有各的风韵。看似爽朗的钱妃一见我就取笑道:“你们看,王爷给我们带了个小八回来。”
容长脸的柳妃慎重道:“还是请王爷来介绍吧!”
西日昌走后,除了被点名的柳妃,别的侧妃都跟着走了,其中两位还赏了我老大不小的白眼。
董舒海走后,西日昌轻叹一声,问我道:“姝姝你觉得董将军修为如何?”
我皱起眉,这鸡蛋里硬要挑骨头我也没法子。
摸着火辣辣的脸,我心道:钱妃,芷韵,我先记下了,欠我的,可是要还的!
“以后安分点,别以为近水楼台那么好得月的。”见我那么懦弱,钱妃心满意足地离去。
司剑也就是丫鬟,专门管理王府的兵器库,这无疑是新加的职位。我从各女的面色上看出来了,王府原先是没这个职位的。
西日昌面不改色地道:“说对了,阴谋就是靠骗。把劣势变为优势,你就能杀死我,杀死任何你想杀的人。而在此之前,你只能任我蹂躏。”
“我明白了,夫人。”
我冷静了下来,站起身,一件一件地脱衣。
她说得那么透彻我如何不懂?做了丫鬟就别指望晋升,诸妃都是我得罪不起的人物。
“夫人别气,为这小蹄子气坏身子骨可不值,还是让我来替夫人出这口气吧!”芷韵卷起袖管。
“已在边境恭候多日了。”
我在西日昌身上身下始终没有发出一声,即便昏晕过去,我都忍住了。当我走进盛京西日昌的王府时,我的腿是并不拢的。
我一怔,满口的甜蜜却是苦在心底。西日昌再一次算计了我,要知道当时我没有中毒,就算阉不了淫贼,至少可以逃跑,刀疤刘拖他一会儿不是问题。
他一进房就再无一丝醉态,斟了杯茶后,微笑道:“还以为等的是我的人呢!”
“这次才是真正的毒药。”他悠悠道,“在路上我只会杀人,不需要毒药。”
我一口吞下药丸,咬碎。面前又多了一杯茶,我喝了。
“本王先去见陛下了,娴雅你先安排下。”
最后董舒海才说起我:“这小丫头是王爷新买的小妾吧?身价几何?”
西日昌骂了声,显然男人在这种时候不能停。他不再说话,冲击的力度加大了。
这天晚上,我又再被侵犯。身上没了禁忌后,我满脑子想的就是怎么杀身上的男人。可是杀死他之后呢?一个西日昌我都敌不过,如何去报我的血海深仇。我的指甲深深嵌入了他的后背,正是这指甲这手指的坚硬,直穿了刀疤刘的胸膛,掏出了心脏,而现在西日昌就在我的手下。
我开始律动起来,汗水慢慢沁出皮肤,滴落到身下无比妖媚的男人胸上。
香兰曾说只有女人真正爱上了一个男人,才能体会到男欢女爱的甘美。我想我不会体会到了,我不会爱上任何男人。
进入大杲的第一晚,董舒海并没有如我想象的办一场迎风宴,甚至没有安排豪华的驿站,我随同西日昌住进了军营。也是,没有比一支军队的营地更安全的地方了。
我苦笑道:“吃完午饭我立刻就赶到这儿了。”
“嗯。”钱妃等的就是这句话。找不到机会也要造一个。
“就这儿吧!”柳妃指了下昌华院第二进厢房。
“夫人息怒啊!”我没有反抗,挨了芷韵正反八个巴掌,最后一下还被划花了脸。
“你每天待在昌华院都干什么去了?吃个午饭要吃那么久吗?”
“药!”
说完,他抛下我,扬长而去。
西日昌拥我而退。唐洲城所有的大杲军士护卫了西日昌在西秦的最后一夜,一夜无事。
“教我,阴谋。”
我倒吸一口冷气,他连忙放开,“忘了,你的伤。”
我不知该装作一副不甘的模样还是该表明立场,所以我沉默了。
“谨慎吗?”
我一听她口气不善,便谨慎酌词:“回夫人的话,爷说每天午后来一次,姝黎不敢违背。”
众女的面色更加精彩。钱妃忍不住道:“这不是爷住的院吗?”柳妃斜了她一眼,她当即打住了。
“这就够了。”
“见过夫人。”我规矩地行礼。
西日昌放下茶杯,温柔地道:“消消火,最近你累了,今晚我睡钱妃那儿。”
我忍受的原因是我想到了西日昌,不是想他为我出头,而是我闻到了一股阴谋的味道。
“哼,姝黎,都什么时候了,你才到兵器库,爷交代你的活你就这么应付的吗?”
“我不懂。”
出了临川,就到了边境重镇唐洲城,接应西日昌的大杲官员早安排好一切。听闻王爷遇刺,官员惊诧后满面怒容,扬言要大动干戈。西日昌轻轻一句推过,而后问:“董将军来了吗?”
西日昌微笑道:“倾城苑来的,李雍送的。”
回大杲国都盛京之前,西日昌一直没有放过我,西秦国伪装的面具撕下,他再不掩饰欲望,疯狂地榨取着我。后来西日昌告诉我,他那样做的原因是想唤醒我的欲望。可是他失望了,即便我的动作再配合,我的心却是麻木的。
柳妃兰花指捏起茶盖,瞟了一眼道:“也不知爷怎么想的,你是李将军的义女,按说这身份也够了。”
“多谢夫人,姝黎记下了。”
一日在兵器库里,我撞上了钱妃,她带着四个丫鬟好像在专门等我。
西日昌回来得很晚,带着一身的酒气。他见我站在他寝室门前,摸着额头道:“怎么还不睡?”
见我推给西日昌,钱妃面色更难看了。
西日昌道:“他的修为很高,我不清楚他的底线在哪里。一个修为很高的将军,行事滴水不漏,从不落单,总是和他的军队同进同出,这意味着什么?”
我只在昌华院和兵器库行走,西日昌在府中的时候我随侍,不在的时候我自行修行,每天弹一次琵琶。琵琶和修行一样,只有每天坚持才不会荒废。诸妃之中只有邱妃也爱管弦,她的院中时常响起箫声。我们从不说话,偶尔见面,我向她行礼她点点头,更多的时候,我们各自在自己院中。我们从不合曲。从她的箫声中,我感受到,她是个天性很高的人,而我的琵琶,我自认为是庸俗之章。擅长丝竹的人多清雅如莲,我是朵喇叭花。
西日昌一手挥退小厮,“跟我进来。”
我跌坐椅上。他还在说:“我可从来没说过九花六虫丹是毒药,不过你以为是,我懒得解释罢了。”
“想好了吗?”西日昌忽然停了下来。
我的低姿态换来的是更多的蔑视,几个得宠的侧妃下人见到我无不趾高气扬,言辞比之当日的长脖子有过之而无不及。我谨记柳妃的话,眼观鼻,鼻问心,一任耳畔东风西雨。
“还不快答夫人的话!”一个丫鬟指着我骂,“没听见夫人问你,吃什么吃那么久!”
西日昌眼中闪过一道火花,手上却又斟满一杯茶,从我头上浇下。冰凉的茶水流过我赤|裸的身躯,淌到地上。
柳妃呷了口茶,道:“你也别多想了,以后好好做事就成。我会帮衬着,但你自个儿也要懂事。”
我跟着柳妃先去了兵器库熟悉未来的地盘,而后去了衣库领了四季十二身丫鬟衣裳以及两床被褥。柳妃的大丫鬟青儿帮我拿了些,衣库执事也唤了个小厮帮手。
“嗯。”
我看了看手腕,本已愈合的伤势,经过刀疤刘一事,重又恶化。真正不被人看清底线的应该是西日昌吧!借刀杀人的他一直没显露过真功夫。
我垂首。面前过来他的手掌,掌心里却是枚黑色药丸。
我最终忍住没有动手,我身上的毒未解,从西日昌身上所学太少,最重要的是我未必能杀得了他。
我们四目相对,我看到他瞳人中的自己,一个披头散发的忧郁少女。
来到王府的第二月,我见到西日昌的次数更少了。他似乎变得很忙,总是早出晚归,晚上也很少睡侧妃院里,这变化却使我倒了血霉。
“姝黎,住进这院的你可是第一人,也别怨自己的命了。”柳妃踱了几步,又道,“也不知爷的意思,三进的院子,搁中间总不错。”
“骗子!”我终于从牙缝里迸出两字。
“时间不早,歇息吧!”
“良药苦口,这毒药的滋味如何?很甜吧!我特意向王兄讨要的。落霞丸,每半月服用一次。”
“王爷捡到便宜了!”董舒海道。
主将帐中,西日昌略去了我的一段,简单说了下西秦遇刺之事,董舒海也没能说出个子丑寅卯。所有尸体都没有标记,刀疤刘又是个管钱叫爹的杀手。
果然接下去钱妃冷笑道:“好啊,我都还没吃午饭,你就已经吃了!主子还饿着,奴婢却吃撑了磨蹭到这时辰才来干活,这还有家法吗?”
“那本将就不再叨扰王爷休息了。”
“不能杀我,就叫吧!”西日昌在我耳畔调笑,“杀猪一样的,姝姝。”
“昌华院。”
西日昌摇头道:“是态度。”
我恭敬道:“我的眼力不如王爷。”
我穿上了衣裳,开始了王府的生活。转眼一个月过去,西日昌没有碰过我一次,我渐渐淡出了诸妃的视线。仿佛我只是个寻常丫鬟,仿佛西日昌只是兴起,弄了个丫头在院中,即便有些什么,不过是个通房的。
我的手从他后背移到他前胸,一推,将他推倒一旁,而后我翻身跃起,跨坐到他身上,一甩额前散发,冷冷道:“王爷,请叫我姝黎。”
“其实我一直都没有忘,你的药。”他把“药”字咬得很重。
柳妃又问:“那姝黎妹妹住哪个院?”
“芷韵,这死丫头气死我了!”钱妃摸着心口道。我悄悄斜了她一眼,当日亲热地说这是小八啊,这会儿就成了死丫头,成了她的眼中钉。
西日昌转而微笑,“我现在很矛盾,让你懂好还是不懂好。”忽然他抓紧我的双手,“差点给你骗了,你早就懂了。”
原来是等了一上午,难怪火气大。我垂首道:“还请夫人息怒。”
一旁兵器库的小厮见机跑了,他不在场就与他无关。
次日一早,唐洲城外已满是大杲名将董舒海的部属。在众多军士的扈拥下,西日昌安全地踏上了大杲的国土,而西秦守军只是象征性地出了百人军送到边境。我在马车中看了故国最后一眼,暗道:我会回来的。
“是啊,捡到大便宜了。”
我这才觉得柳妃少许有趣了。她临走前,兰花指轻点我额头,“在里面无妨,到外间自己看着点,小姝黎!”
“是的,王爷。”柳妃道。